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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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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一行人是在傍晚時分進的城門,等到雲府門口時夜幕已降,大門兩側的燈籠都已點亮了。

雲易親自伸手扶著夫人下馬車,看她略帶疲憊的面容掩不住憂色,不禁失笑地輕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心,安撫地笑道,“夫人辛苦了。”

“老爺也辛苦了。家中一切可好?”劉氏看到丈夫的笑容,懸了幾天的心驟然放下了,眉宇舒展。

“都好,都好。”雲易扶著人,笑看一雙兒女乖巧地上前請安。“初寶好些了沒?”

“好了,女兒不孝,勞爹爹記掛。”阿初伸出雙手,任雲易輕輕握著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笑著道。當年她病情詭異,她爹生生練出了一些大夫基本技能。

雲易神色一松,微微一笑,“今日時辰不早了,都快回去梳洗,好好休息一番。明早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阿初帶著弟弟應下,跟在父母身後走進家門。回到鹿鳴閣,銀冬早已經準備好一切洗漱用品,提著燈籠候在門口了。姑娘受傷的消息沒外傳,但卻瞞不住貼身伺候的她,得了消息後她好些天愁得睡不好。親眼看到阿初平安踏入院門,銀冬總算放下心來。

直到泡在熱水裏頭,任素秋按揉著她的頭皮,洗去長發上的灰塵,阿初才真正地舒了口氣。銀冬打點好她的行囊,吩咐好茶水點心後,才輕輕地接手了素秋的工作,把最近京中的情況簡要地匯報。

“淑靜長公主的宴會之後,表姑娘便推了幾場宴會呆在侯府。後來她去武安侯府和淑寧長公主府的宴會,竟都在後院遇到了六皇子。本來也只是打了個照面,沒想到幾天後便有人傳言她與六皇子關系匪淺……到了後面,更有一些流言傳出來,說是有人看到表姑娘跟六皇子在酒館相聚,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看到染姑娘衣衫不整地跑出酒館後門……”

“一派胡言,就沒人去澄清嗎?”阿初靠在浴桶邊上,閉著眼打斷她。

“那些流言是從外頭坊間傳出來的,大家也不可能為了表姑娘去跟外面的人說道。後來,六皇子便打著流言傷了表姑娘聲譽的名號,上門求親……奴婢問過海棠,說是侯夫人當場便痛罵了他一頓,氣得暈了過去,世子不在場,但侯爺圓場時沒把話說死,只說流言止於智者。誰料過了兩天,侯府竟出事了。”銀冬靠近阿初耳邊,壓低嗓音說,“那位庶出的湘姑娘……沒了。”

阿初猛地張開眼,坐直身子,“沒了?”

銀冬點點頭,“海棠偷偷傳的消息,應是沒錯。但具體則打聽不到,自那以後,海棠也沒消息出來了……奴婢想著姑娘也快回來了,便不敢亂打聽。”

兩家下人交情也有不錯的,間或都會分享一下彼此的信息,這些主人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這般毫無信息傳遞一般就是上面禁止了。

阿初咬著唇想了想,“使人過去侯府說了嗎?我明兒跟爹娘請示後便上門探望表姐。”

銀冬拿棉布拭著阿初的長發,“說了,奴婢親自去送的帖子。”

“你把我從司州帶回來的東西分一分,把明兒帶過去的東西打包好。”阿初沈吟一下,才慢慢地吩咐,“明兒素秋跟我去侯府,銀冬你留下把我給郡主她們的禮物分發好,找人送去她們府上,別漏了長寧書院那份,再收拾些司州帶回來的特色禮品,過幾天開學我親自帶過去。”

銀冬應下不提,素秋捧著茶點回來的時候,便看到自家姑娘趴在臨窗的軟榻上悶悶不樂,烏黑的長發披散在她身後,襯得瑩白的人兒分外嬌弱。

把藥膏細細抹勻在阿初的手臂上,確認傷口快好了,素秋的眉頭舒展開來,“太好了,看著開學前能差不多好了,七爺的藥果然厲害。”

“素秋,我才離京半個多月,怎麽京裏好像變化很大的樣子?”光是林家都有種變天的感覺,阿初都不敢想象過些天回書院見到大家還會有什麽驚喜。

“姑娘,你光說別人,你在司州不也有變化麽?”素秋掩口笑著打趣道,她家姑娘回司州一趟,身邊便多了個護花使者。盡管七爺和衙門都壓下了消息,但她作為貼身丫鬟,怎回不知道那晚是顧大人救的?盡管過後顧大人忙著案子分身乏術,但每天都有派人來問她家姑娘的情況,姑娘回京還派了幾個護衛護送。

阿初一時語塞,擡眼瞪了她一眼,隨即想起某個人,又垂眸不語。褪去稚氣的眉眼有種少女的輕愁,襯得秀雅的面容更顯韻味。

心頭那些事,她還不能告訴素秋,便把話頭接了過來,“也不知道表姐怎麽了……之前不是說她病了麽?”

“明兒親自看看便知道了。”素秋掛心林染只源於她家姑娘在意,便柔聲安撫道。

阿初翻了個身,把毛毯拉高到脖子,“這天氣怎麽還這般冷……”

“京城的天氣,得等春狩時才會暖和些。在那之前,還是陰冷為主,便是天晴姑娘也不能穿少了呢。姑娘不在府中時,銀冬讓繡娘給姑娘做了幾身新的厚衫,剛好把之前從漠北帶回來的毛子給用了。”素秋早早就研究過京城的慣有天氣,絕不讓她家姑娘著涼。

“哎,真是不能沒有你們~”阿初滿意地張手抱著嬌美的丫鬟搖了搖。

素秋笑得含蓄,第一丫鬟的使命感悠然而生,“姑娘明日去侯府,要是見到世子還得勸勸,之前聽海棠說世子跟世子夫人為了表姑娘的事吵了一架,已經好些天沒回院子睡了……”

喋喋不休的話還沒說完,床上的姑娘已墜入了夢鄉。素秋嘆口氣,給她掖好被角,無聲地退了出去。

安靜的房內,床上的姑娘眉頭慢慢地皺起來,整個人開始輾轉不安。

意識發散,阿初仿佛懸在半空中,腳下不斷回旋著那抹步步逼近的身影,揮舞著長劍大開殺戒。她想要逃離,身邊的一切飛速地旋轉,白樺林中,刀光劍影,馬背上的人策馬飛奔……

驟然跌落的失重感狂襲,眼前是懸崖及天空,有人伸手向她,但潛意識告訴她不能回應。

熏爐緩緩冒出一絲煙兒,極淺的香氣迅速散播,床上的人眉頭漸漸舒展。夢中的景致開始穩定,阿初舒出一口氣,閉眼跌落深淵。

窗外的身影,直到她的呼吸平緩之後,才無聲息地離去。

一夜好眠,阿初帶著弟弟跟父母一起用過早膳後,便帶著素秋出門了。

定安侯府內,定安侯及林暉已上朝了,大劉氏前兩日染了風寒,王氏在伺疾,便直接讓人帶阿初去了林染的院子。

海棠一看到阿初便紅了眼,親自上前扶著阿初往林染房內引,“初姑娘回來了就好,姑娘你好好勸勸我們家姑娘……這都好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夜裏也一直睡不了……”

“怎麽就病得這般嚴重?請大夫了嗎?”阿初聽得皺眉,心中略有不安。

海棠打開門,哀求般道,“姑娘您進去看看便知道了.”

阿初腳步不停地走進內室,室內沒開窗,炭盆燒的正旺,撲面而來便是一陣局促的熱氣。披散著長發的林染靠著軟枕半坐在床上,聽到腳步聲擡起蒼白的臉,無神的鳳眼在看到那抹纖細身影時亮了起來。

“表姐,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阿初大吃一驚,眼前的人形容枯槁,臉上毫無血色,之前粉嫩的臉頰都凹陷了許多,一雙鳳目腫得像核桃般,眼下一片青黑,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病態。

“初寶……”林染伸出手抓著她,仿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

冷冰冰的觸感讓阿初打了個寒顫,連忙把手中的手爐塞過去,順手把她的手塞進被窩,坐到她身邊環著她,“怎麽被窩都是冷的?底下的人都怎麽伺候的?秋葵她們呢?”

海棠,秋葵都是林染的貼身丫鬟,分別管著林染的外事和內務,阿初對這兩人也不陌生,素來都是盡職盡責的。

“秋葵她……”林染突然不管不顧地撲過去抱著阿初,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抽泣道,“她背主了……被大哥打死……”

黑眸駭然睜大,阿初楞楞地轉頭看著一直樂觀的姑娘崩潰般抱著她哭不成聲,腦子紛亂不知道該說什麽。

秋葵背主?那可是從小就跟在林染身邊,連江南都一起去的貼身丫鬟啊……

阿初一時間不知道能說什麽,只能把人緊緊抱住,不停地拍撫她的背安慰著。“沒事,哭吧,痛痛快快哭完再跟我好好說說。沒事的,我回來了,一切有我呢。”

林染也是忍了許久,連母親都不能傾訴的心思壓在心頭,對將來的惶恐和被遺棄的恐懼不停地纏繞著她,起初她還能裝作堅強的樣子去安慰母親,隨著時日過來,情緒無法宣洩的她已無力去偽裝了。

她跟海棠秋葵等人打小一起,雖為主仆卻情同手足,怎麽忽然就變了呢?還有自己遭遇的事……林染越想越難過,哭得氣息都斷斷續續的,差點背過氣去。

她一直盼著阿初回京,但司州那邊一直沒消息傳回來,海棠使了銀子去打聽才被告知司州出了命案,就在雲家隔壁,大家都不敢亂走。如今支撐著她的阿初回來了,林染一下子便撐不住了。

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暗了下來,細細朦朦的冷雨縷縷下了起來,素秋與海棠站在門外聽著裏頭長久的哭聲漸歇,彼此都松了一口氣。

潮濕的陰冷隨著冷雨襲來,素秋開始擔心自家姑娘有沒有冷著,細問起房內的炭火是否充足,又悄然進去送了兩盆新炭和手爐。

房內,阿初點起了燈火,昏黃的光打在林染臉上,稍微掩去了那一層慘白。小狗般的眼神期期艾艾地看著她,阿初嘆口氣,坐在林染身邊,脫了鞋窩縮進她暖不起來的被窩。

“讓我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離開後不久就有你跟六皇子私會的謠言傳出,但卻只在民間傳播作為他們的茶餘飯後被討論。同時,秋葵被林湘收買了,刻意制造了幾次你跟六皇子的偶遇,想要做實了這些謠言。你上當兩次後便覺得不對勁,跟姨母和大哥說了之後便開始排查身邊人,最後在一個婆子身上發現了端倪。順藤摸瓜牽扯出了秋葵和林湘等人……”

林染哭過後情緒穩定了許多,輕輕點點頭,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幾近耳語,“大哥在查謠言的來歷,查到了秋葵那個好賭的兄長,阿娘才發現秋葵不對勁。後來,阿娘設局當場撞破她與林湘見面……但林湘怎麽也不認……爹爹一開始只想罰一下,還是大哥直截了當地處置了。事後,大哥跟父親吵了一架。”

說起當時,林染還是怕得渾身顫抖,忍不住緊緊依偎著身邊的人。

看她的樣子,阿初也能想象到侯府後宅這場腥風血雨有多激烈,她來的時候就發現院子裏少了一些眼熟的人。原以為是調走了,沒想到竟是直接換了。

“這些都發生了就不管了,我問你,你跟六皇子……是怎麽回事?”她了解林染,林染這副樣子明顯是還出了什麽事的。她握緊了林染的手,“還有沈公子那邊……你有找過嗎?沈家如今是什麽個態度?”

說起這個,林染眼神黯淡,垂下頭靠在阿初肩頭,“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吧……沈夫人已替他定下了她娘家的侄女。”

“什麽?事情還沒到那地步,沈家這般……太惡心了吧?”阿初吃驚得直起身子,她真沒想到沈家這麽怕事,“沈大人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沈大人在朝中素有賢名,既不攀龍附鳳也不畏懼權貴,以至於沈家的名聲也不錯,不然大劉氏也不會千挑萬選地選了沈玉朗。

沈玉朗跟林染的婚事只差正式定下而已,貴女圈誰不知道這兩家有意結親?如今林家被刁難,林染被造謠,但塵埃未落,稍微要點臉的人家都不會這時候盲目地落井下石。

“沈夫人私自換了庚帖的……沈大人並不知情,後來他還親自上門謝罪。事到如今,阿娘是絕對不會讓我嫁去沈家了。”林染抹去臉上的淚,卻發現越抹越多,索性以手捂著雙眼,“六皇子……他,他那天喝了酒,想對我……”

什麽?阿初驀地瞪大了眼,眸中幾欲噴火,“他怎敢!你,那你有沒有事?是傳言酒館那裏?”

林染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又驚又懼,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埋在阿初懷中好一會,才艱難地道,“就是元宵後不久,林湘告訴我,過年那幾天秦天賜是因為我才跟六皇子打起來的,他知道了六皇子對我的算計……”

聽到這個消息林染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她不知道林湘怎麽會來跟她說這個,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驚亂之餘那抹甜是怎麽回事。

大劉氏讓她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她想了,第一次那麽認真地獨自去想。然後,林染出門去了沈家,她有些話想對沈玉朗說。

結果在沈家後門,看到了沈玉朗溫柔地擁著一個哭泣的柔弱女子,口口聲聲不會辜負她,跟林染成親後很快就能納她進門。

那一刻,林染奇異地沒有怒氣,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放松,中秋夜的呵護,三不五時的送禮,偶爾的書信談心……如今想來竟是模糊,她都想不起那人看她的眼神裏到底有沒有像他看向那姑娘的真實情意。最後,她沒有打攪他們,轉身走了。

因為是臨時找過來,她只帶了海棠,在經過酒館附近她見到了六皇子。那時候他已經醉了,看她的眼神非常恐怖,林染行了禮便想逃。但他也不知道是醉的厲害還是故意,派人鉗制了海棠,強行拉她入室內,言語不合後竟對她動手!

“他扯壞了我的衣服……我太害怕了,抄起茶盞就往他頭上砸……”林染如今想起還是後怕極了,不斷地縮進阿初懷中,“後來,是紅蓮出現打暈了那些人,我和海棠才逃掉的。可是,我沒有衣衫不整地跑出酒館,紅蓮帶著我翻墻走的,海棠自己走出的酒館。”

那流言極有可能是六皇子派人散播的,人言可畏,但沈家這般行事,也太讓人心寒了。

阿初只見過沈夫人一次,印象中是個好說話的,沈玉朗不過是國子監的一員,本來與林家結親已算是高攀了。如今這般做派,京中高門誰還敢把女兒嫁過去?經過這一次,他就算不娶自己表妹也娶不到什麽高門之女了。

“沈公子那天許諾的那位八成就是他的表妹了。這種人就不用可惜了,至於六皇子,早晚報這仇。”但誰來報,阿初得好好想想。“對了,大哥那邊是怎麽想的?”

阿初壓低聲音問著,她必須先確定林家的態度,定安侯現在幾乎管不住事了,林家的態度主要在於林暉。

林染抽了抽鼻子,“大哥只說讓我放心,他不會拿我終身大事做賭。父親沒有說什麽,只阿娘說拼死都不會讓我嫁過去。”

家裏氣氛都很僵持,林染內心愧疚極了……父母經過幾年的對抗磨合好不容易關系才緩過來,沒想到才沒多久又因她而再度惡化。

聽起來事情還沒落實,阿初無法直接插手林家的事,只是……

“那你確定你喜歡的是秦天賜了?”

林染輕垂的睫毛顫動,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我心中是有他的……初寶,我知道他風評很差,但他對我從來……除了嘴巴都不壞的。他的心是好的,他的頑劣與不羈都是有內情的,他不壞……只是我如今這般,連沈玉朗都被我牽連只能定個低門戶姑娘,我怎麽能再拖累他。”

阿初可聽不得這種言論,擡手便敲了一記她的頭,黑眸圓睜,“少用你的戀愛腦把自己放加害者角度了。沈公子這般作為,不是負心薄情便是軟弱媽寶,別讓我猜中他跟那表妹早就有牽扯了,無論占哪頭都是看清得扔掉的貨色。與其同情他,還不如趕緊清醒一點,跟我討論討論以後我們怎麽處理你跟秦天賜的事。你不會以為這事過後你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了吧?”

林染楞楞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在阿初逼人的眼神下紛亂的思緒清晰了起來,眼底恢覆了一些神氣,“大哥讓我不用擔心親事……我還能怎樣?”

“大哥有大哥的辦法,你有你的考量啊。”阿初理所當然地坐起來,扳過她面對面地坐著,認真給她分析,“如今這個事雖是六皇子一頭熱,但宮裏頭什麽聲音都沒有透出來,證明陛下也在觀望。不然,六皇子就不會自己貿然殺上門,直接求一道賜婚旨意哪有這麽麻煩?”

若真的有這一道聖旨,她就真的不活了……林染臉色一變,這段時間慌亂的大腦開始運作起來,她到底出身侯府,對一些事的觸覺比阿初來得敏銳。“大哥他……會盡快給我定親?”

不說她願不願意,就是這京中稍微對她有意的人家,都不會再這時候入局,貿然得罪六皇子一派。秦天賜他……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又怎麽會上門求娶?

“這六皇子是男是女啊,怎麽就會耍些內宅手段……”阿初頓了一下,擡眼看向枯瘦卻仍看得出秀美的林染,“傳聞出來後,你有找過秦天賜嗎?”

“他曾……偷偷跑來看我了,可是我這個模樣怎麽見他……”一個姑娘的名節,太容易被謠言毀掉了。林染如今才深刻明白,為何每次去宴會前,母親都多次叮囑不要落單。是她不懂事,只註意女子的算計,沒料到男人用起這些陰私手段也是爐火純青。她不願背負著種名頭去見他,她怕那個沖動的傻子為她去找六皇子拼命。

阿初沈吟半響,才低聲道,“這個不是事兒,我和大哥會想辦法。過兩天便開學了,你的狀態是為你自己正名的好機會,聽著,我不管你是灌也好,吃也罷,這兩天趕緊給我補出個人樣來。至於其他的……還不急。”

林染低垂的頭沈默了許久才努力擡起,紅腫的雙眼已然沒有了往日的靈動與自信,低啞的聲音透著膽怯,“真會有辦法嗎?”

她不是傻子,林家如今的位置太敏感,聖意不明,林暉稍有不慎便可能搭上前途,還有侯府的起覆前途。她怕自己會被家族拋棄,但更怕自己連累了家族,把最愛的大哥和娘親至於險地。

阿初綻出輕柔的笑容,傾身抱著她,篤定而自信,“會的,一定。”

林染信任地讓自己沈溺在那一片堅定而溫柔的墨黑眼海,緊繃了許久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排山倒海的疲憊無法招架,在阿初有節奏的拍撫中很快沈睡了。

姐妹兩人談了許久都沒有人來打攪,阿初等到林染睡熟後,才低聲喚來素秋和海棠,把林染安置好。

踏出房門的瞬間,陰冷撲面而來,阿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素秋趕緊遞過一只手爐,給阿初打開傘擋去細雨。

“姨母還在病中吧,我過去問候一下。”來的時候阿初心急見林染,也沒太守禮,大劉氏派人直接帶她過來她也沒拒絕。如今林染平覆了些,她也該去看看長輩。

“夫人那邊,有世子夫人在,姑娘不必擔心。”海棠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素秋看不過眼,輕輕地戳了她後腰一下,眼神提醒。

海棠擡眼觸及阿初清冷的目光,心下一凜,“夫人早些時候打算問一下王家,世子夫人的嫡親大哥還沒定親……可是王家許是提前得了消息,忽然就上嚴大人家提親了……夫人知道後便氣得病倒了,世子夫人如今都不能進門內,就連世子也好些天沒回院裏歇息了。”

嚴家?阿初臉色一變,張了張唇,嘆了口氣,“這都是什麽事啊……”

聽了海棠的提醒,阿初估計大劉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見她。不過禮數還是得做足,阿初帶著素秋去了大劉氏的院子,果然被她身邊的劉嬤嬤勸住了,只說怕她被過了病氣。

“大姑娘還望初姑娘多看顧。”劉嬤嬤是大劉氏從娘家帶過來的,對林染非常疼愛,忍不住眼帶祈求地看著她,低聲道。

阿初拍拍劉嬤嬤的手,笑著道,“沒事的,表姐已睡下了,這兩天還勞累嬤嬤多照顧她,以便養好身子過些天開學回書院。”

劉嬤嬤聽後眉眼也亮了半分,欣喜地點點頭,“省得的,老奴這就安排下去……夫人若知道了,病也會快好些。”

說罷,親自送阿初出門。阿初扭頭看到端坐在偏廳的王氏,對方輕咳幾下露出一個笑容。阿初腳步一頓,走過去行了見禮說了兩句問候的話,才帶著素秋離開。

王若慈望著門口,這段時間對她愛答不理的劉嬤嬤殷勤地替那姑娘打著傘,幾個人簇擁著那道纖細的身影遠去,臉色如常,水潤的眼底卻暗了下去。

“瞧她那狗腿的樣子,活像送的不是表姑娘而是……”跟在王氏身邊的丫頭撇了撇唇,忍不住道。

“住口!”王若慈難得厲聲喝道,擡眼淩厲地瞪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記住你的身份,你不僅僅是王家大姑娘的丫鬟,更是定安侯世子夫人的丫鬟。”

丫鬟神色一變,恭敬地垂目應是。

王若慈咬了咬牙吞下梗在喉嚨那道氣。她深知丈夫與這位表妹關系極好卻絕對不暧昧,甚至兩人以前就沒有結親的想法,只是……她到底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自己的丈夫那般關愛一個表妹,她也會不安,更何況如今他們夫妻關系並沒有很好。

“府裏的事,別再傳回家裏。”王若慈深呼吸一口氣,這段日子她是氣惱林家這般對她,但她更惱親娘不管她在夫家的死活,忽然給大哥定親事。這般打了林家的臉面,他們就沒顧慮她在林家如何自處?

“世子回來了嗎?”丈夫已經好些日子歇在外院書房了,王若慈冷聲問道。她知道丈夫有氣,更清楚婆母已經極力忍著不遷怒於她,故而她每日不落地出現在這裏,做足了為人媳的本分。

“前院還沒有消息。”丫鬟不敢多言,悄悄打量了一下主人的臉色,“姑,世子夫人,今兒個可要叫大夫過來?”

王若慈手撫著小腹,眼中閃過掙紮,終究嘆了口氣,“再過段時日吧。”

她的小日子已經晚了快五日,身子的異樣她很清楚,只是……如今她莫名地不希望這事被林暉知道。明明只要大夫定論了,便可解了目前她跟林暉母子的隔閡。但她……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告訴他們的最好時機。

王若慈揉了揉額際,以手背試了下藥碗的溫度,放緩了神情,捧著藥碗起身往寢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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